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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方】也信美人终作土

Warnings/不是番外!一个没头没尾的小故事


“再下一千场雨”



过了冬至之后其实李莲花的眼睛已经不大能看得见了。


醒来的时候他在被子里抱着臂膀打颤,只觉得压在身上的那三尺棉被,像是浸了数九寒天的雪,沁着砭骨的寒气铺在他身上,他眼前一点灰黑的影,原本以为时间还早,可狐狸精早饿得不行,来回在他榻前绕了数圈,终于忍不住,叼着一截被角在嘴里晃,呜咽着叫李莲花起床。


他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手脚的触觉,又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掀开那床有点漏出棉花的破被子,摸索着去找自己的外衫,一点阳光从那破败的窗扇中透出来,落在他手旁,几不可觉的暖意就融在他泛着青色的指尖,李莲花在床上摸索的手顿了顿,这才意识到,日正当空,其实已经不是清晨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在眼前比划了两下,又苦笑着把手放了下去,末了还是在床上寻到了自己的外衫,用手指捻着那缝起的衣缝分了正反,这才穿到了身上。他从那冷榻上起身,揉着狐狸精绵软的毛发寻了点热度,走到门前摸了摸日前添好了水的陶碗,余水像镇过冰一样凉,只到他第一个指节,他收回手,拿起桌上的布巾擦了擦,又到厨台旁舀了水,和了点菜饭,给狐狸精填满了水和粮,这才垂下眉目叹了口气。


只剩这点水了,怪不得狐狸精饿得来唤他,原来已经昏睡大约两三天了。


没了可以相抗的内力之后碧茶之毒其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折磨他了,不会再有万虫噬心一样啃食经脉的痛,身上也不再浮出那些如同老树枯根一样的黑纹,只是整个人总是特别的冷,像是身体里的血都生出一层严霜,再在他的皮下凝成冰层。李莲花裹在被子里的时候连牙齿磕碰出声响,却在想,这个碧茶之毒倒也善解人意,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发作,他在这渔村里的茅屋可隔不了什么声响,若是白日里,定是又要把那村里碎嘴的王婆引来。


想到这里他又生出些烦闷来,前几日渔网破了,可他卧病在床,也没力气去补,再过不了几日就是年下,天气还好的时候他打了些鱼,吃不了的都晒干了,可惜剩的也不多,可这家中又不能不开火不吃饭,再没力气,好歹也得备两个炊饼馒头,留口暖身的酒。


其实要是有钱,最好可以换床厚点的被子,李莲花回头看了看床榻,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冰冷的手指。也不用特别厚,或是料子有多好,就像之前方多病给他挑的那床,用了簇新的棉花,带着一股阳光般暖融融的味道的,就正正好。


方多病的身子是暖的,手是暖的,递过来的酒也是暖的。


他眉心动了动,有些黯淡的双眼也因此而更涣散了些。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原来真的行到水穷处的时候,他也没有那么超脱,并不是什么都能轻飘飘地放下。


就好像狐狸精呜咽着要跟来的时候他没舍得将那晃着尾巴的小狗赶走。


就好像他现在站在这四处漏着寒风的茅屋里,想的还是那个手心热得能焐出一捧火的小少爷。


但可能很快他也要记不清方多病了,碧茶之毒可没有那么讲道理,他之前才收起来的两块碎银,很快就想不起来到底藏在了哪里,和那钱一起遍寻不到的,还有最后一张盖着天机山庄印契的银票,若非如此,李莲花现下里的光景也不会如此凄凉。他摸到桌旁的竹杖,穿上了自己的棉袍,又把那写着仙人指路的招牌也背在身上,搓了搓冰冷的双手,终于踏出了门。


大概两个月前李莲花就不太能再为别人看诊挣些银钱了,那段时间他咳得厉害,旁人见了就躲得远远的,他进了城,支个摊子也门可罗雀。后来他又想着临海的村镇患风湿的多,就买了点药草,想做几贴膏药卖钱,可药草刚扔进锅里开了火,他就扶在那锅边又咳得昏天黑地,等缓过来一锅药也早就糊了,焦臭的味道从他住的村东头一直传到了村西头,连那跛脚的张婶都捂着鼻子站到他屋外,嘴里嚷嚷着些什么。


李莲花耳朵没以前听得那么清楚了,关着门只听到了些痨病鬼啊,臭啊之类的话,他也懒得回应,只搬了锅去海边倒那些焦黑的药渣,那个时候他又有点后悔,想着要是救云彼丘的时候还能留一点内力给自己,也不用搬个锅倒个烧糊了的药渣都要一路走一路歇。又或者如果方多病还在……


他扶着石头歇息,对着那蒙着黑影的锅,又把这个念头撇了去,以方小宝的脾气,若真的见他这样情状,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乱子,往日里他还有扬州慢傍身,碧茶毒发之时这人都能守在他的榻边哭得像个泪人,圆润的眼睛也肿得像核桃一样,露出里面蓄着血丝的双眸。


端茶倒水穿衣叠被这种事都不用提了,他恨不得能把天机山庄的私库翻个底朝天,寻到什么灵丹灵药都想让李莲花试试,上至关河梦无了,下至公羊无门和药魔,江湖上有头有脸黑道白道的大夫谁没被这小少爷叩过门。若真的被这祖宗撞见,怕是杀到皇城抢来那株忘川花,方多病也是做得出的。


少年人易冲动,最忌讳受刺激,李相夷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嘛。


李莲花可不想刺激他。


从那之后,李莲花就不再出门看诊,也不去想方多病。他琢磨了个新的营生,先是寻了一块白布,又去不远处城门外的庙里借了笔墨,逢初一十五,就去那道旁,支个小摊子给人算命。他长得好看,又病中清瘦,一袭白衣长发半挽,更显得仙风道骨,只消穿得齐整些往那一坐,还是会有不少好奇的香客前来卜上一卦,再凭心意留上些问路钱。


一开始他看得还算清楚,就看来人的面相穿着,说些大差不差的话,李莲花其实不会周易之术,多是挑些吉祥话讲,摊子虽然说时不时也有人来,到底挣的银钱也只能勉强果腹。有一次李莲花摆摊的时候下起了雨,他身上没带着伞,于是便跑到了庙里,他寻了一处檐下,眯着眼睛看天色,只盼着雨能下得小些,早些停,回家的路要走半晌,若是走了一脚泥水,脚上的鞋穿了有些时日了,泡了水便多半是要废了,他手里的余钱也不够再买一双新的。


他只剩下一双好鞋了,鞋底厚,料子也用得好,他前两天才拿出来看了看,手指摸着那鞋底一半歪歪扭扭的针脚,想了想又收了起来,从莲花楼带出来的东西不多,余下的东西也不多,这鞋姑且也能算个念想。那时他在莲花楼里,缝这鞋到一半的时候被方多病看到了,小少爷没做过针线活,咋咋呼呼地抢了过来,嚷嚷着李莲花你会的好多啊,也教教我。


方多病和他挤在一方窄榻上,他就俯身笼着方多病的手,教他怎么穿针,怎么引线,又怎么贴着他已经缝好的部分,去下针,再把棉线拽得紧实。方多病身上衣料的熏香气息就落在他的鼻尖,连着他蓬勃的体温,随着他垂落的发丝,让李莲花也晃了片刻的神。


他终于在那小少爷啊的一声扎破了手的时候把鞋收了去,回神时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学这劳什子干什么,快别添乱了。


可方多病还是趁李莲花不注意,把他收到衣箱底下的东西又找了出来,半夜点着灯,偷偷在莲花楼的二楼缝那剩下的半面鞋底,还自以为瞒的很好。可李莲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葱指上凭空多出来了恁多血点,还要掩着袖子藏在身后,他还没被那碧茶毒瞎,自然也不是傻子。


到底是欠下了债,再看着那双鞋,也就生出了太多不该有的情绪,哪怕到了这时节,也不舍得拿出来穿。


李莲花看着天边厚重的乌云叹了口气,就听见一旁也在躲雨的老乞丐在叫他。


李莲花愣了一下才回过头,那乞丐身旁放着着些刚化来的铜钱,手里拿着一块饼,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问他。


他说先生你总来这庙前摆摊,却不知道怎么挣钱,你要和那来看相的人说你有大劫,再说解法,每日里尽说的是些好话,哪有人会放在心上多给你钱呢。


天边的雨却是又大了,李莲花叹了口气,手指摩挲了一个来回。


他摇了摇头,只答,能说些好话,也是好的。


就像他往日里和方多病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云淡风轻的样子不也真把这小少爷唬过去了?哪怕终会走向一场不会再见的离别,回忆起往事的时候,也许也会觉得慰藉多过苦涩。


李莲花不愿意吃苦,更不愿意别人为了他吃苦,他喜欢吃糖,于是他拿走了那双方多病给他缝好了另一半针脚的鞋,给方多病留下了半袋子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酥糖,希望他看到那些糖时能更多地想起背着人吃糖的李相夷,然后就忘记也曾短短相识的李莲花。


这听起来有些自欺欺人,但李莲花想,倒也无所谓,他已经把能留下的都留给方多病了。


他的剑法,他的扬州慢,他的莲花楼。


或许还有他仍在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


但很快这颗心也要被碧茶收回了。


李莲花想起那天的雨还是下了很久,雨停了之后太阳也没再出来,他站在那庙前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系起衣摆,扶着庙墙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提在手中,然后穿着一双薄袜,踏着满地的泥泞,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家。


他累得浑身发颤,眼前黑雾一阵阵地上涌,进了家门扶着桌角立了半天,终于才又在视线里寻到这陋室陈设的轮廓。李莲花双脚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袜子也早已破了,他打了一盆冷水,终于跌坐在那椅子上,拽下了那合着泥水血污,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袜子,把一双僵直的脚没进了水里。


那水好像比他自己的体温还要暖些,他泡了一会儿,才顶着头晕目眩低下头,一边洗去那些泥血,一边想,好歹是保住了那双鞋。


但后来他看不太见了,庙又离得远,他也就不常出摊了,可眼下里藏起来的钱找不到,也没办法去网鱼,李莲花只得又做回了旧营生。


他走走停停,快到傍晚才到了那庙旁的山道,其实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人了,但他眼前都是黑黑灰灰的色块,看不清天色,以为时间还早,只是自己眼神不好,于是又提着衣摆,拄着竹杖,慢慢地往那山上走去。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在半途中摔了一跤,平时摆摊的小凳竹竿都掉到了山下,李莲花也没力气再下山去捡,想到山上或许能蹭一口斋饭,他就又站起身来,拍了身上的土,一瘸一拐地还是走到了那庙前。


明明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庙里却点满了长明灯,李莲花眼睛看不清,却还是被那满寺的明亮灯火晃了眼睛,明明只是东海之畔没什么名气的小庙,怎么会有人来到这地方,点这么多的灯,为谁求愿,又为谁祈福?


他伸手挡了挡眼前的灯光,就听见走过他身旁的小沙弥说着什么善人施主之类的话,李莲花有些茫然地走进寺庙里,他爬山爬得艰难,靠在墙边扶着立柱缓了一会儿,眼前灯火连着黑影纷繁一片,他刚想抓个人问问饭堂是否还有斋饭,就闻见了铺天盖地的酒气,他还在想怎么有人在这佛门清净地醉成这样,他不甚灵光的耳朵里就听见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哭声。


其实那个人哭得很克制,也很小声,但那冷风吹过来,把李莲花从头到脚吹得透心凉的同时,也把那细碎的,带着哭腔的,少年人特有的,他很熟悉的声音,送到了他的耳畔。


他想起有一次他毒发很厉害,半夜睡不安稳,裹着被子也时不时就起身伏在榻旁咳个不停,直到呕出一口血来,那碧茶之毒才好像得了些许便宜,能容他再躺回去眯上片刻。那一次,方多病也是这样,压着声音守在他榻旁,那点哭声和在雨里,像在他的心里下了一夜。


他在那廊下呆立了很久,耳间嗡鸣比毒发时更甚,他望向声音的源头,也什么都看不到,眼前影影绰绰,皆是幻影。


李莲花想再缓缓退回去,可脚下像生了根,他只立在那处,在冷风和满寺的灯火里,用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朝着那声音的来处,怔怔地望着。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终于缓缓地迈动步子,朝着那个朦胧的影子走过去,一步一顿,像是提前耗尽了走向死亡的勇气。


他蹲下身才摸到那里堆叠的是个蒲团,然后酒气里有他熟悉的熏衣用的香料味道,但可能是许久没有重新熏过了,也淡得很,转瞬即逝。


李莲花没说话,他看不清,只能很小心地顺着那个蒲团向上摸了摸,冰凉的手指就碰到了温暖的掌心,他被那热度烫得下意识想要缩手,可下一瞬僵冷的手指就被紧紧攥住。


那满身酒气的人颓唐的身形晃了晃,并未转醒,却也顺着指尖,推出了一缕温润的内力。


扬州慢。


李莲花忽然能看见了。


他低下头,方多病清减了许多,虽然穿着还是一身云雁细锦的箭袖劲装,但洗得都有些旧了,袖口处也开了线,他下颌上冒出些青色的胡茬,连同那紧皱出川字的眉心一起,让李莲花看着也觉着有些陌生了。


明明也没过去多久,不过是个把个月,怎么他看惯了的、杏眼雪腮的小少爷,已经沧桑得像个纯粹的江湖人了。


江湖人在李莲花心里并不是什么好词,因为江湖多飘零,不过是人如浮萍渡江水。


于是他沉默着伸出手,轻轻地抚平了方多病眉心的刻痕,然后借着方多病才渡给他的这点内力,向上三寸,点在他神庭穴上。


这是漆木山的独家功法,中者即昏睡三天,世上唯一会解的人是他的师娘芩婆。


但芩婆远在千里之外。


方多病醒不过来,李莲花便安然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刚刚磕碰过的腿骨其实还有点疼,这寺里四处透风也冷得很,但方多病的手心很热,他贴着那一小块暖融融的皮肤,就好像人也又回到了莲花楼里,那时方多病总是半夜抱着被子从二楼溜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贴着李莲花躺下,有的时候李莲花会把他推走,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在心里叹一口气,然后放任方多病牵起自己冰凉的手。


寺中纱帐翻飞,青烟绕梁,烛泪成灰,神佛敛目,他独自一人清醒着,静对满庭璀璀愿海。


李莲花挤在那窄窄的蒲团上,看着天边赤橙色的夕阳被染成殷红,再一点点浸上靛色,再后来最后一丝夕阳也落下,然后一轮圆月极慢地从那海天交界处爬上来。


他想和方多病说,你还会有很长久又美满的人生,也会再经历很多次相遇和别离,可他又觉得这话板正得很,像书斋里的老学究,他说了方多病也不会听,更何况方多病现在也听不见,遂决定还是省些力气,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然后伸手将方多病有些凌乱的鬓发理顺。


这小孩本来就不胜酒力,这是喝了多少。他看着方多病泛着红的脸颊,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怎么看着像个大人了,还是不太会照顾自己。


李莲花倒是学会了如何照顾自己,后来也学会了如何照顾别人。


扬州慢不太像从前那样能浪费的时候,他撑着伞,也会把那伞面朝着方多病所在的那侧,再多斜一点,等到回到莲花楼,再煮一碗热热的姜汤,少年人自幼习武,喝完脸上便晕出一抹泛着热气的红,再贴上来的时候就把那热气也渡给了李莲花。


莲花楼里灯火摇曳,他坐在桌前听着窗外雨声淅沥,像是山海也变得空旷无垠,天地间只剩下这两个人,一座楼。


人是心上人,此处却非来处也非归处。


李莲花眨了眨眼睛,又收回了思绪。


那点扬州慢很快又敌不过他体内的碧茶之毒,李莲花又快要看不见了,眼前虚虚浮浮的黑影又涌上来,他只偏过头,很沉默地,借着眼前的最后一缕光,手指细细描摹过方多病瘦出棱角的下颌轮廓,将那张憔悴了许多的面容,也刻在脑海里。


他叹了口气,支着自己酸疼的身体想站起来,可衣摆又被那昏睡中的人拽住,他眼角泛着泪光,唇齿间的呓语模模糊糊落在李莲花耳边,其实他听不太清,只分辨出两个字。


别走。


李莲花回过头,沉默良久,他从怀里拿出手帕,摸索着擦净了方多病脸颊上的泪痕,那些水渍落在他的指尖,竟让他冰冷的手指也生出灼烧感。他又将帕子叠好收了起来,然后伸出手,一根接着一根松了方多病的手指,将他攥着的那点衣料,也收了去。


李莲花属实是坐得有些久了,刚站起来眼前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好在竹杖还在手里,拄着又立了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


“我要走了,方小宝。”


“其实不想和你说再见的。”


其实天黑了路就不太好走了,但李莲花还是凭着记忆和感觉,靠着一根竹杖,摸索着出了门。


他下山的时候走得更慢了,走到半山的时候月亮也不见了,他眼前复又回到一片幽暗的黑,只听见天空中响过几声雷鸣,不多时又下起雨来。


李莲花没有打伞,雨点噼啪落下,很快就洇湿了他的衣袍,再后来他感觉鞋袜都泡在冰水里。


但很快他又觉得自己变得不那么怕冷了,走在雨里也能感到一些不真切的,白气呼出又扑落在皮肤上的温热潮湿,然后那点潮湿凝成水珠,顺着他面颊的弧度,合着发间汇聚淌下的雨水,一起滑落,连漫天的雨都好像染上了一些风过即散的温度。


他想起不久前有一次,也是在这庙前,钟声清寂,他听到寺里的讲经声,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李莲花看不清路,脚也踏进泥水里,溅起的水污弄脏了他青色的衣摆,但他也忽然之间停止了对往事和未来的忧虑,就像是到达是为了再启程,一切相遇都是为了告别。


他已经好好告别过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觉得是时候把那双鞋拿出来了,他还剩一套素白色的新衣,可以再租一条船,在封海之前。


船也许很贵,但他忽然记了起来,那两块碎银和那一张银票,其实就放在那簇新的靴筒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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